1956年,泉市机械厂宿舍。
柳芸田正抬着头,在看自己与霍蓟州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她穿着列宁装,脖子上裹着小丝巾,和穿着中山装的霍蓟州肩并着肩,皆是眉眼含笑。
照片里的浓情蜜意让柳芸田有些恍惚。
毕竟——坐在这里的,是十年后,和霍蓟州离了婚的柳芸田。
十年后的柳芸田死于一场事故,再一睁眼竟然回到了和霍蓟州结婚的第二年。
看着这张前世已经丢失多年的结婚照。
柳芸田说不清是苦涩还是释然。
她和霍蓟州所有的美好都被定格在这照片里,在之后的十年里,都将被啃噬得千疮百孔。
柳芸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脚刚下地,右脚就传来一阵刺痛。
三天前,现在的她为了保护妹妹柳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扭了脚。
柳芸田只好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门。
餐桌旁坐着正在吃早餐的霍蓟州。
男人眉宇疏朗,气质沉稳,厂里统一的土黄色工服在他身上,都显得毫不平庸了。
霍蓟州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柳芸田出来,皱起了好看的眉。
“芸田,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今天你也好好休息,不用上班。”
两人是娃娃亲,一起长大,一块读书,霍蓟州是个体贴入微的丈夫。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柳芸田会一直这样觉得。
柳芸田眼神稍暗,又很快笑着说:“好。”
霍蓟州没发现柳芸田的异常,起身到厨房端出了她的早餐。
“快吃吧,都给你准备好了。”
霍蓟州等柳芸田吃完了才出门。
柳芸田则按照记忆,到卫生所换伤药。
路上,邻居张婶儿见了她,张口便是恭喜。
“芸田啊,公派留学的名单可出来了,你和你家蓟州都在名单里啊,到时候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院里的老熟人呀!”
柳芸田这才想起今天是公派留学放榜的日子。
她眼睛一亮:“谢谢张婶。”
前世,她当然也和霍蓟州一块儿获得了留学的名额。
只是,她最后没去成。
一是因为查出了身孕,二是因为……
家里人打一开始就不想让她去,要她把留学的机会让给没考上的妹妹柳霞。
上一世,柳父抽着烟,眉头紧皱,一副为难的样子。
柳母则拍着柳芸田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她:“芸田啊,你是家里的长女,又是蓟州的媳妇儿,到时候你走了,谁来照顾家里?”
柳芸田松口了,让自己的妹妹和丈夫一同去了俄国留学五年。
五年,她留在泉市照顾霍柳两家人,拉扯孩子长大。
从一个知识分子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都忘了读书是什么滋味。
而霍蓟州和柳霞风风光光地携手回国,又进了当地的研究所,一路青云。
结婚第十二年,霍蓟州升了迁,在调去京市的研究所之前,铁了心地要和柳芸田离婚。
离婚后不久,柳芸田便死于一场事故。
死后的灵魂飘摇间,她听见了霍蓟州和柳霞的对话。
柳霞娇声道:“蓟州哥哥,你都和姐姐离婚了,现在她人都去世了,你还不能接受我吗?”
霍蓟州则说:“小霞,再等等吧,你姐姐尸骨未寒……”
这话无异于将两人早就暗通款曲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她眼前。
一个是爱了十来年的男人,一个是从小宠爱的妹妹。
柳芸田原以为,自己的心在和霍蓟州离婚时就碎了个彻底。
结果,事实比她想得更加残酷。
还有一个月就到公派日了。
而这一世,她是一定要去留学的,绝不会把机会让给任何人!
至于这一地鸡毛的婚姻,谁爱要谁就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