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弗兰米宠物咨询工作室。”太澜有些不确定地接起电话，所谓工作室的号码已经三个多月没接到一起生意了。不会又是推销“黄金、白银、地铁旁的商铺”这些无聊的小广告吧？
“你好，请问是姜小姐吗？”
“对，不知。。。”
“我是藤吉报社的记者钟央青，之前曾找过你给我家的小哈做了一次心理咨询。现在我这边有一位我曾经采访过的老师，她的狗狗好像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老师想请你过去帮忙交流一下可以吗？”
傻子上钩了，太澜心中暗暗喜道，还是回头傻客。
“当然可以，不过这几天我接了不少顾客的邀请，恐怕都排不开时间了。。。”
“不知你下月初有没有时间？”
“等等我看看工作表，”太澜假模假样地翻起沙发上扔的杂志，“有的，暂时那段时间还没有人预约，”
“好的姜小姐，那我和老师约好后再致电你。”
“好的，不好意思刚刚电话串音没仔细听，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钟，钟鼓馔玉的钟，名央青，水中央的央，杨柳青的青。你喊我小钟就行了。”
这名字！挂了电话太澜就想起来了，钟央青，怎么不叫中国红呢！她第一回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憋不住笑，对方倒是好脾气地也习以为常了。
“刚出生那会，肚皮中间有一块青乌，我爸就非常随意地给我取了个这么随性的名字，唉。”
钟央青家的狗狗是一条哈士奇，平时活蹦乱跳拆家小能手的它最近出其地安静，不管主人怎么哄，怎么拿食物诱惑，都趴在地上懒得动弹，无动于衷。
病急乱投医再加上钟央青日夜颠倒的工作性质，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带着小哈（对，他非常随意地给自己的狗子也是取了一个这么随性的名字）去宠物医院检查，而是上网在爱宠论坛发帖求助。
在一天能有三四千篇帖子的爱宠论坛，钟央青的帖子因并不太出彩，几小时就石沉大海了。又因为那段时间热门话题和新闻的接踵而至，繁忙的三班倒工作让他一时忘记了小哈的，等想起来再去找那个帖子，下面倒是积累了二十几层的回答。
——“失恋了吧？”1楼的回答显然带着调侃性质。
——“上次我家那只就是狗套栓太紧了闷闷不乐的。”2楼的回答虽然从实际经验出发，但对钟央青来说也没啥用，他只有在带小哈外出溜达时才会给它栓绳，在家时间完全给它一个自由飞翔的肉体和灵魂。
——“找宠物咨询师沟通一下吧，我一开始还不信，后来。。。”呵呵，钟央青在报纸上曾看过类似的新闻，是国外一名宠物交流师的传奇故事，但他始终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为什么不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有这个时间发帖，没这个时间看医生吗？”还不是因为太忙了，你看我发帖的时间，凌晨2点啊大哥，我们这种小地方哪有宠物医院开门到凌晨的，我这个点才回家啊。钟央青委屈地想道。
——“+V 1336654****看大片，老司机绝不往幼儿园拐弯！”啊咧？！这是什么鬼？
——（8楼回复3楼）“不知层主是不是和我咨询的同一家工作室，弗开头的对吗？这里为了防止说是打广告，就不透露全名了，不过真的超神奇啊！一直都不相信这种职业的存在呢。“真的吗？钟央青开始有点将信将疑。
帖子继续往下拉，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回答再穿插着一两个还没有被版主删掉的小广告，要么就是和小哈对不上号，要么就是责备他不负责任。
——（17楼回复8楼）是的，太巧了！而且还是上门服务，简直不要太赞！“这个回答已经隔了一天多，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小广告的套路。
钟央青看到上门服务四个字已经放弃了思索，很快他向其中之一的回帖者要了那个工作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声音的女性，自称是工作室的老板姜太澜。在听到钟央青要求凌晨上门服务，对方很明显吃了一惊并果断拒绝了。这一点又让他稍稍安心对方可能真不是一个骗子。
“我们家小区有一个24小时的麦当劳，我们可以约在那里见面。”
听到安全地点后，对方明显松了态度，但还是有些犹豫。
“给你双倍酬劳吧。你不是时薪200吗？我给你400怎么样？”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更何况姜太澜还是个生意人，果然那边爽快地答应了明日赴约。
姜太澜是自己开车过去的，凌晨的街道上都没几辆车的影子更不用说人影了。她有点心悸，但为了400块只得硬着头皮干了。终于看到麦当劳温馨的橘黄灯光，她才有点安心，停好车，带上平光眼镜，套上定制的工作室围裙，她朝玻璃窗里头那个男人和那条狗走去。
钟央青第一次见到姜太澜，白色T恤加淡蓝色牛仔裤，半黑框眼镜，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淡妆，身上套着一条咖啡色印着弗兰米Flammy围裙，如果单论形象，那么她已经合格了。
“工作室刚忙到现在，所以衣服吗没换就过来了。顺便也给自己的工作室打打广告什么的。”相互打了招呼后，姜太澜指着自己的围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钟央青环顾了一下并不算大的麦当劳，现在店里只有他们两人和一条狗还有柜台边坐着的昏昏欲睡的店员，显然这广告基本上打了也没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姜老师。”
“叫我小姜就好了。”
“这就是小哈吗？”钟央青还想继续问点什么，对方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太澜带上一次性橡胶手套，轻轻地抬起小哈的狗头，但小哈并不配合，使劲地躲避，并直接趴在地面上把脑袋枕在前爪不理他们，。
钟央青有些尴尬，“平时很亲人的，就是最近开始这么不理不睬。”
姜太澜跪俯到地上，和小哈保持同一个姿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小哈。
“姜老师，这。。。”钟央青有些吃惊地差点自己也要跪下去。
“嘘。。。”对方冲他比了个手势，继续一动不动地维持着人与狗的对视。
好在麦当劳柜台的店员有些疲劳，对于这边的场景也只当做顾客与宠物之间的玩耍，并没有太多理会。
但钟央青可不同了，这一跪直接就击碎了她心里的最后一道怀疑的防线。如果是骗子，怎么会做到这一步呢？这就是职业精神啊！
“饮食还正常吗？”对方轻轻问道。
“挺正常的。”
“你最近都几点回家？”
“诶？我最近差不多都接凌晨了，有太多稿子要赶。。。”
“那它的食物？”对方显然不想听他的诉苦。
“哦哦，我买了一个最新的狗粮自动倒设备。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每天定时录音在那个设备喊他吃饭。“
（狗粮自动倒，家人少烦恼。出差带不了宠物？旅行带不了宠物？宠物托管不靠谱？没关系，统统没关系，有了这款狗粮自动倒设备，出差旅行您放一百个心。一次录音，百次受用。只要定好时间，机器自动通过声音识别系统倒***粮。保证您的狗狗吃得开心，玩得开心，做到有你在和没你在一个样。您家只有猫？没关系，我们还有猫粮自动倒设备。保管您的主子在您离家前和回家后一个态度。还在等什么呢？赶快拿起电话，前一百名下单者我们还赠送一套价值500元的宠物玩具！）
“钟先生，”过了一刻钟，姜太澜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们都知道，养一只宠物除了花钱就是要花时间。您因为独居寂寞买它回家作伴，但却忘了当初最基本的承诺。您需要的是一个家人、朋友，而不是一个可以随时随心丢弃的无生命玩具。小哈刚刚告诉我，它也很孤独，每天早出晚归的您让他感到陌生，回来后您也没有去抱抱它陪它玩耍，而只是加满了狗粮设备就去休息了。所以它才很失落，这几天它总是回想起小时候的片段，比起猜想你是不是要抛弃它了，它更担心的是你的身体状况是否出现了问题而不得不离开它了。我觉得你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陪它说话、玩耍。“
姜太澜的声音轻轻地，却仿佛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和沉重的情感，一句一句压在钟央青的心头，他感到无比的愧疚和歉意，蹲下去抚摸着小哈的背。“对不起小哈，以后，不，现在开始，我一定会重新拾起我们的快乐生活。”
钟央青目送太澜开车离去。这次的交流用了一个多小时，秉着弗兰米工作室的收费标准，不满一小时也要按照一小时计算，不过对方只是善意的收取了500元。牵着小哈走在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里，钟央青又再一次回想起太澜说的那番话，眼眶微湿，这500元花得也算值了。
但不到一星期，他就果断地收回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