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疫种》 第二章：人与犬 免费试读
早上十点的纽约市，是阳光正好的时候。
自由女神像正一如既往地伫立在哈德逊河口边上，尽管她已经失去了头颅和左半边身子。但在早间太阳的照射下，她身上的铜锈依旧显得异样迷人。
大西洋的海水尽情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为这座几乎已经陷入寂静的城市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闪亮与活力……
像这样的好天气，若是在战前，忙碌了一周的上班族们往往会选择带上家人出去郊游，也许是公园，也许是郊区。总之应该让孩子们晒足吸饱自然的气息，而不是闷在家里看一整天的电视。
不过对于布莱恩，他现在可没有这种闲情逸致。
大太阳对他来说，仅仅意味着能够减少碰上那些狩猎者的几率。至少可以将它们赶到大型建筑物的阴影里去，给他的搜索减少一些麻烦。
它们总是喜欢潜藏于黑暗中，等待好奇的人们迈进狩猎的圈子。
此时此刻，布莱恩正驾驶着他心爱的吉普车，缓慢地行驶在纽约市为数不多的较为完整的公路上——为了避免被上空的“它们”发现，布莱恩必须小心地控制速度。
闪电蹲坐在副驾驶位上，正悠闲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粼粼的波光，充满绿荫的公园，气氛热烈的购物中心……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当下能够映入闪电眼中的只有残旧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以及因缺乏维护而长满了野草的破败街道。偶尔还能见到烧毁的汽车残骸横摆在人行道的中间，其中必然也躺着一两具已经化为枯黄骨架的人类尸骸。
这些路边的景观对布莱恩而言已是见怪不怪，他只是专注地驾驶，粗糙而有力的手掌轻握方向盘，不时摩挲着。锐利的眼神时而扫过路旁建筑物的阴影，警惕着可疑目标的出现。
今天他与闪电的任务不仅是前往地下集市购买所需的发电机零件，更是顺路在旧日的城市中寻找一些可用物资——不论是用于交易，还是自己使用。
他可没忘记实验室中口罩即将告罄的事实。
另外，鉴于疫病的传播途径主要是接触与飞沫，在现如今地下集市中，口罩可谓是第二号的紧俏物资之一。至于第一号物资，不论什么时候都当之无愧地是枪支弹药与抗生素。
吉普车以稳定的速度行驶了好一段时间，终于在道路的尽头缓缓停了下来。
事实上在此处停车并不是为了节省汽油或者保持隐蔽等原因，而是确实无路可开了。
只见一个巨大的半圆形深坑突兀地出现在吉普车的前方，除了地下管道设施的遗留外，深坑的边缘皆呈光滑的弧形，就像被一只大勺子硬生生剜了出来一样。不禁让人感叹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做出如此壮举。
深坑中的简洁而诡异的死寂与周围拔地而起的杂乱混凝土废墟形成了异样的反差，后者至少显示出了过去曾经的繁华，而前者却能够让见到它的人产生一种神秘的无力感……
又有谁能想到深坑所在是曾经被称为“世界的十字路口”的时代广场呢？
不过布莱恩一行似乎已经对此奇观习以为常了，又或者是这么多年的生死风雨让他的不再轻易为外物所感。以至于再见到时内心竟无任何波动……
“闪电，下车吧。”
布莱恩在伸手从副驾驶座地下拿出来复枪和弹药带的同时为猎犬打开了副驾驶座车门。
猎犬迅速跳下了座椅，四脚着地后猛地甩了甩身子，看来长时间的正坐姿势也是把它累的够呛。
布莱恩则将来复枪的弹匣卸下，仔细检查了保险和枪膛是否整备安全，又将弹药带中的弹匣逐个抽出检查。
尽管在昨天晚上布莱恩就已经仔细清理了枪支的每一个部件，且弹匣中的每一发子弹都是由他亲手压上，但对于一名老练的枪手而言这是必要且不能省略的工作。
更不用提接下来一人一犬即将进入的是真正的无人区，建筑阴影中的因为相互吸引而成群的狩猎者随时有可能出现，在近距离的作战中人类几乎毫无胜算。
虽然风险极高，但获得的战利品也是异常丰厚的。同时，尽可能地剿灭“疫种”，也是布莱恩为自己设下的任务之一。
“疫种”，是幸存者们为那些狩猎者们取的名字。尽管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这些浑身铺满黑色粘液和尖刺的家伙与病毒有任何联系，至少无法从它们的尸体中分离出病毒样本，但它们与疫病几乎同时降临于地球上的事实却不禁让活着的人们怀疑起这一点。
它们惧怕日光，故而白天总是躲藏于建筑物的阴影中；它们拥有蛮横无比的力量与速度，故而人类失去了与它们正面对敌的勇气；它们狡诈而阴险，故而设下的一切陷阱都对它们几与无效……
但布莱恩知道，它们也是一种生命体。是生物，就会死。
用来复枪穿透性射击头部或躯干核心，能够在一瞬间对“疫种”造成巨大的杀伤。
死亡后的“疫种”，其组织会快速裂解，最终剩下的只有一滩留在地板上的的黑色粘液。
这也是布莱恩一直无法提取它们的生物样本并深入了解它们生活习性的原因。这一切让他觉得这种生命仿佛就是为了杀戮而生，除此之外，甚至连繁殖也要放在第二位……
布莱恩与闪电看着内壁光滑的深坑，试图找到往常那条能让他们顺利通过的道路。
“好像在那里。”
布莱恩将子弹带系在腰间，背起双肩包和来复枪，拍拍闪电的脖颈，往目光处一指。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猎犬快速沿着半圆形内壁上的一条裂纹冲出，四足敏捷落到为数不多的突出点上，逐层下到了深坑的底部。
它邀功般地回头看了布莱恩一眼，又“汪”地叫了一声。
“这人年纪一大，连眼睛也有点不好使了。也许将来闪电要转职给我做导盲犬了？”布莱恩揉了揉鼻梁，摇摇头自嘲般说道。
……
穿越了两条过去曾经搜索过的商业街区，布莱恩与闪电来到了一片房屋普遍较为低矮的生活区。房屋的外墙大都已经长满了爬藤，而一些承重墙上出现的裂缝则让布莱恩担心它们会不会随时倒塌。
而根据较低的生活设施完备程度看来，这里在战前应该是属于一个小型的黑人街区。
但对布莱恩来说也足够了，他需要的仅仅是生活必需品，又不是奢侈品。
像那些位于商业街中心的高层购物中心他可不敢去。且不说没有电力供应，电梯根本开不动，就说那些高层的封闭建筑物中能接收到的太阳光实在有限，大量的“疫种”藏身其中。可供战斗的空间又及其狭小，布莱恩要是敢独身一人进去，那必然只有被一拳打爆脑袋的下场，连开枪的机会都不带有的。
布莱恩快速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让猎犬原地坐下后便将来复枪上膛，踱着步缓慢走向一条狭窄巷子的入口。
“黑暗的环境……”
他靠在巷口的墙壁上，调整好呼吸，随后打开了来复枪握把上附加的手电筒。
一个闪身探头看向黑暗之中，布莱恩的视线与枪口方向随时保持一致，他快速地确认着、搜索着。前方、深处甚至是头顶上。
没有那熟悉的黑色背影。
“清空。”
布莱恩自言自语道。
但正当放下手中的枪，挂上保险时，布莱恩的目光猛地被巷口的一个垃圾桶吸引住了。
垃圾桶顶部，摆放着一个被捏扁的健怡可乐易拉罐……
罐口上还残留着一点棕色的液体。
这个地方，最近有人来过？！
就在布莱恩陷入深思之时，闪电突如其来的吠叫将他唤回了现实。
“你找到了什么？”布莱恩大声问道。
“汪！”猎犬吐着舌头喘着气，看了看布莱恩，又抬头望向了建筑物的上方。
布莱恩随着它的目光看去，进入视线中的是一个大大的绿色十字标识。
一家药店。
如果它过去还没有被人抢购一空那就更妙了。布莱恩如是想道。
“闪电，跟我来。”
他将附近可能有幸存者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毕竟比起一个不那么确定的推断，搜集可用物资并尽早地回复家中电力的供给才是首要任务。
布莱恩可不想今天晚上房子里的日光灯全部停摆，若真是那样也就用不着他自己做噩梦了，“疫种”们会在现实中告诉他，什么叫真正的噩梦。
来到药店的门口，透过铺满灰尘的橱窗，布莱恩大致地观察了一遍，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并打开了挂载的手电筒。
在这种狭窄环境中，中轴线锁定据枪法可以让他对近距离的攻击进行快速反应，尽管对手是力量远超人类的“疫种”，但也聊胜于无了。
指不定自己一发肘击可以把它的脑袋给砸碎呢？
闪电似是知道门内充满未知的危险，只是乖乖坐在门口看着主人的身影，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布莱恩举着枪慢慢地迈上了药店的门口的三级阶梯。手电筒的光芒穿过浓厚的灰尘形成了光柱，而窗外的阳光似是对屋中的黑暗无能为力一般，被阻隔在了药店空间之外。
缓慢，而安静地深入。
布莱恩的视线跟随手电筒的光芒，越过一层层的货架，来到了药店的最内层……
一扇暗棕色的木门。因为太久没有使用，门把手上已经布满了灰尘。
是否应该打开它？
门背后有潜藏着的，有可能是死亡……
经过短时间的思考，布莱恩把枪交到右手上，左手则慢慢伸向了门把。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但毫无疑问，他的内心现在已经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占领了。
他不想再做逃兵，他要面对，不管门后面是什么。
现在的布莱恩甚至有点渴望门后的东西，他想要追寻……
“咣！”
布莱恩猛地转身，枪口已经指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地板上，一个塑料罐子犹在打着转。
布莱恩又快速将枪口调转向上，而进入光柱之中的……
是一只橘色的猫，它很瘦小，看上去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一样。
“喵~”
布莱恩喘了一口气，将枪口指向了地板，闭上眼睛仿佛要令自己更放松些。他不知道刚才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却还是执着于门后的事物。
但这一次，理智占据了主导。
他收起枪，决意不再靠近那扇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门。
回到货架的边缘，对上闪电那闪着光一般的眼睛，布莱恩笑了笑。
没有意义地自寻死路，不能带来任何东西，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的、不负责任的行为罢了。只有拼尽全力地生存下去，才能对得起那些曾经为自己牺牲的人。
布莱恩蹲下身来，捡起了地上盒子样的东西。
刚刚看上去像是纸盒一类的，只是表面上覆盖了一层灰尘。而现在，当布莱恩用手掌抹去灰尘后，才知道这是一盒医用口罩。虽然比不上他以前用的带有空气净化功能的特型口罩，但在预防飞沫等方面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更难得的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这盒口罩的内部包装居然还没有破损。这意味着整整五十个未被污染过的清洁口罩，无需消毒就可以直接使用，在集市上能卖到什么价钱就可想而知了。
“偌大的药店里居然只剩下这一盒口罩了……没想到居然让我捡了个漏。待会回车上先抽出一半来自己带回去用吧。”
至于剩下的一半，当然是要带上集市去卖咯。
这个年头早就没什么信用卡之类的东西了，布莱恩可不希望自己每次上集市都得背一***袋的硬币。再说了，集市控制方发行的这种硬币能通行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相较起来，以物易物就变成最安全，最广泛，也是最直接划算的交易方式了。
“闪电，我们走，去下一家看看。”
……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搜索，布莱恩的背包渐渐鼓了起来。而太阳，也已经上升到了天空的最中央。
一人一犬，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惬意地享受着豪华午餐。
布莱恩——一包膨化玉米片加一盒黄桃罐头以及一包风干牛肉
闪电——布莱恩吃剩下的风干牛肉和一把狗粮
待到闪电狼吞虎咽地吃下属于它的那一份牛肉之后，布莱恩拍拍手，站起身来。似乎是想无视闪电那渴望再来一块的眼神，他自言自语般说道：“最后一袋风干牛肉也吃完了，接下来可能连我也要吃素咯。”
言毕，猎犬像是听懂了布莱恩的话一般，“呜”了一声，低下头，不再做其他念想。
但只有布莱恩自己知道，在房间的衣柜里，还藏着整整一箱子的猪肉干。
他当然不会吝于与爱犬分享，但他也明白，适时地奖励，才能更好地激发斗志。不论人还是狗，都一样。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从另一个方向绕出去吧。”
事实上，布莱恩觉得自己在无人区消耗的时间有点太多了。
加上回到边界的时间，驱车前往集市的时间，购买零件并回家的时间，还有维修发电机的时间……布莱恩必须在太阳落下之前完成这一切，否则他与闪电就会彻底暴露于黑暗中。到那个时候，除了将自己和猎犬关在车库中等待天亮外，将没有第二个办法。
至于他的房子会不会被它们占领？到那时候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房子啊！
想到这，他的脚步不禁加快了一些。
还好现在只是正午，还来得及……
“直接沿着那条已经干枯的人工河，应该会更快一些。”
想着，布莱恩对闪电打了个手势，示意换一边走。猎犬则报以疑惑的眼神，因为他们过去从来没有走过这个方向。
毕竟这边相对而言建筑高度更高，对太阳光的遮蔽效果更强。很容易隐藏有“疫种”。
不过布莱恩考虑到现在是正午时分，阳光的直射正好可以为他们清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闪电，跑快点！”
一人一犬在布满石块和阳光的细河滩边上跑了起来，好似赛跑一般。尽管布莱恩背后背着一大包东西，还有枪支弹药，但却不比猎犬慢上多少。可见他平时的锻炼是确有成效的。
但就在接近一道跨过河道的小桥时，布莱恩猛地刹住了。他甚至顾不上喘气，便紧张地向猎犬的背影大喊，试图呼唤猎犬命令它停下，回到他的身边。
只因他看到了前方阴暗的桥洞下，正安静地耸立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粘稠，漆黑，体表布满短刺……
仿若毫无生机，无声无息地与阴影融为一体……
类人的细长肢体垂至地面，躯干像是粘住般紧靠在桥柱边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正在静静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