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店老板和他 小玖 著

上大学之前，卢旭尧听他那个爱看玛丽苏小说的表妹提过：学生街的小吃物美价廉。到了X大之后，卢旭尧曾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家一家地试过去，结果发现：玛丽苏小说害人不浅！ 东西是真好吃。 但便宜么，卢旭尧觉得自己有必要为瘪掉的荷包默哀。 在这些店里，他最亲睐的就数这家连招牌都掉得快看不清的小店。 店铺二十来平，木质的装修风格。两边是固定在墙上、细长的餐桌，与其说是餐桌，其实更像书架。最里面是厨房，开了个不小的窗口，可以让制作过程一览无余。 店里饭食、面食一应俱全，其中，面食更受欢迎。鸭血粉丝、油泼面、臊子面每天都要卖出很多份，但卢旭尧最喜欢的，还是酸辣粉。 卢旭尧爱吃这家的酸辣粉，稍微跟他熟一点的人都知道。一天不吃，浑身都难受。午饭或者晚饭的时候会到店里，敲敲隔窗，点一碗加香菜不要辣的酸辣粉。 然后就看着小店老板一边嘀咕着：“不加辣那还吃什么酸辣粉！”一边熟练地制作，不一会儿，就能香气四溢。 他一般是一个人来，不过有时候也会在店外“偶遇”一些跟他表白的女孩，环肥燕瘦，各种类型都有。然后卢旭尧就会一视同仁地把人带进去饱餐一顿——完了拒绝。 卢旭尧和老板方越熟了以后，偷偷地告诉他，女人最难缠，但喂饱以后的女人相对不那么难缠，所以他宁愿花点钱，就当消灾。 方越摇头：“我还当你有多绅士呢。” 卢旭尧也不在意，大口吃粉，等料都吃完、汤也喝了一半，才擦擦嘴悠悠地开口：“你就当我在给你拉生意！我也得谢谢你的美食能让她们吃的舒心……” 方越听得愣了一下，再想问什么，人已经走远了。 方越喜欢卢旭尧很久了。从卢旭尧第一次来店里就开始注意他。 或许是他口味太过奇怪，又或者是卢旭尧太能吸引人。 在这儿干了三、四年了，女的、男的，每天能见着好多，方越对谁也没心跳加速的感觉。但他渐渐发现，卢旭尧是个例外。 也不知为什么，卢旭尧走到店门口的时候他就能感知到，然后故意埋头做自己的事。等他来敲窗口，再用一脸疑问的表情看着他，去听那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 “方越，我的名字你都能记住，为什么偏偏记不住我要吃什么？”一天，他一脸无奈地问。 方越背过身去调汤底，说出了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答案：“因为我觉得吃酸辣粉不加辣太变态了，所以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有觉悟换个口味。” 身后，卢旭尧不出意料的一脸愤愤不平。 学生街的小吃店，原本就是个听八卦的好去处。但方越这人对八卦免疫，听什么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确定了自己对卢旭尧的心意以后，对他的那部分留了个心。 然后，方越后悔了。 原来他那么厉害。方越心想。 这届的风云人物。难怪那么受女生欢迎！ 本来呢，方越也没想和卢旭尧怎么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光荣事迹听得越多，他就越有种自己的小心思被窥探一般的羞愧，女生叽叽喳喳的八卦，入耳，全成了不堪的嘲笑。 圣诞节前后，卢旭尧被学生会和社团的部长联手打压，忙得饥一顿饱一顿的，好几天没去方越的店。元旦一放，卢旭尧终于清闲下来。看到那块看不清招牌的店面，卢旭尧突然感到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混着怀念涌上心头。 毫不犹豫地踏进店门，走近，屈指叩击窗口。 “咚咚——” 响声在安静的假期之夜格外突兀。 方越原本在低头发呆，突如其来的声响好像震碎了他与外界的透明屏障。方越回过神来，就看到卢旭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一碗酸辣粉，加香菜不加辣。” 这从来就不是什么情话，却总能让方越在听到的时候雀跃不已，尤其是时隔数日后。 “还没吃腻啊。”方越把做好的酸辣粉放到窗口，口不对心地说。 卢旭尧笑嘻嘻地端走，回到座位上，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有些为难地说：“难不成你加罂粟了？我怎么都吃不腻呢……” 方越看他真是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又回到原位。 刚松了口气，就见卢旭尧停了下来，转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老板，今天加量啊？” “……元旦么，回馈老顾客……”大概是隔壁化妆品店的广告听多了，情急之下，方越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卢旭尧反应了一下，笑着招招手。方越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听他温柔地说：“店里也没别的客人，你就当回馈老顾客，坐过来陪陪我。” 方越惴惴不安地坐在卢旭尧旁边，感官灵敏度被无限放大。始作俑者却是神态无异，方越坐在边上欣赏他斯文优雅的吃相，一时间竟看呆了。 卢旭尧悠闲自得地抽了张纸，把嘴擦干净，又抽了张把鼻尖的细汗清理干净。嘴角露出一丝痞气的笑容，扭过头。 四目相接，方越好像被施了定身符一般移不开眼。无措地听着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方越怪周围太安静、怪自己太不争气，生怕被对方听了去。 “这是什么？”卢旭尧率先打破沉默，盯着方越左耳笑着问。 方越心说糟糕，莫不是在厨房里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急忙伸手去抓。 “别动。”卢旭尧温和地制止，抬手伸向方越耳后，故意让这动作变得漫长，然后隔空一抓，握紧了拳头递到他面前。 “？”方越又好奇又希望卢旭尧的手永远不要张开，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不逗你了。”五指舒展，掌心是一颗芒果味硬糖。 见方越还不动作，卢旭尧一挑眉：“拿着。” 方越机械地把糖果剥开放进嘴里。卢旭尧把手收回去，嘴角幅度止不住地增大——这家伙呆呆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由于这会儿口腔温度高，甜腻的味道一下就扩散开来。反倒让方越觉得有些伤感。卢旭尧手拂过他面颊的时候，是一种香甜的乳木果气息，却混合着些许酸辣粉的气味。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他们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很不不搭调。 自己是个连大学都没读过的厨子，他呢，口味是怪点，好歹也是个风云人物。 云泥之别。 方越这么想，也这么明白地告诉卢旭尧。 卢旭尧笑容一僵，甩下钱，匆匆离开了。 这之后，卢旭尧久未再来。 但他并未因此退出方越的世界，反而变本加厉地侵蚀着。 方越惊觉自己的变化——只要是与他有关的八卦都会不由自主地关注；做酸辣粉的时候不想加辣只想放点香菜；每到饭点就会恍惚地向门口张望…… 方越感到恐慌，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个身影，魂牵梦萦。 栽了。 他自嘲地笑着。 终是耐不住，提早关了店门，回到家，晚餐是一碗酸辣粉。 不加辣的缘故，这碗酸辣粉与平时相比，不论颜色还是味道都更加温和。片片香菜点缀在上面，热气氤氲，竟有种温馨的感觉。 “变态，不加辣的酸辣粉怎么吃啊！”方越骂骂咧咧地吸了口粉，只觉得鼻子好酸，好酸…… 第二天，酸辣粉从小店的菜单上消失了。许多人觉得可惜，但也无可奈何。 学生街，每到开学就热闹，临近放假便冷清，X大这样建在高教园区的学校更是如此。 今天是X大期末考最后一天，方越趁人少，让帮工看着店，自己摘了围裙出去了。 一路过去，全在减价促销。比如水果店的“老板娘不在，随便卖卖”，比如玩偶店的“老板疯了”，都是些噱头，但东西是真便宜。 到达超市，才发现想买的芒果口味硬糖没了，老板说得等开学才会进货。方越就跟他大眼瞪小眼地在店里站了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买了同种口味的软糖，兴趣缺缺地往回走。 “一碗酸辣粉……”卢旭尧习惯性地叩击窗口，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忙碌的背影说。 帮工麻利地处理着手上的活儿，客气地打断道：“对不起，本店现在不卖酸辣粉了，您要不要尝尝别的？不是我吹，我们老板做的鸭血粉丝那可是一绝！” “不卖？” “对啊，不卖了……哎，老板，你回来啦！”帮工一回身就看到顾客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正巧自家老板回来了，赶紧搬救兵道。 两人的目光汇聚在方越身上，方越已经在门口看傻了：他来了？真的是他么？ “……” “……” “先下班吧，剩下的我来。”方越到厨房里跟帮工交接。 帮工看气氛不对，赶紧哎了一声，脱下围裙，拿起外套——撤！ “不卖了？”卢旭尧不死心地追问道。 方越一愣，咬咬牙答：“是啊，不卖了。” “为什么？” “做出来的酸辣粉都没辣味，没人吃呗。”方越把调料盒子摆过来摆过去地来来回回折腾着，装作不在意地说。 卢旭尧忍无可忍，拽住方越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扯出窗口，唇对唇地贴上去，等彼此的热度充分传递，才稍稍拉开点距离，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可是我要吃啊。” 好近，近得方越这个近视不戴眼镜都能看清卢旭尧脸上的绒毛。明明是真挚的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像在跟自己撒娇？因为他刚刚亲了我？对啊！他刚刚亲了我！！！他现在还抱着我！！！！！！ “你……谁叫你不来！”方越把他推开。 卢旭尧笑着把拉开的距离又缩回来：“生气了？怪我冷落你了？” 过近的距离让卢旭尧看不清方越脸上的表情，但方越渐渐发红的皮肤让他安心，有些委屈地说：“你那天的反应，我还以为你对我没意思呢！” “我那是……”方越着急解释，卢旭尧打断他道：“嘘，我知道，我后来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但是悲催地得了急性肠胃炎，还没来得及找你，就又是手术，又是住院休养，期末考都没怎么准备……” 方越听得又心疼又自责。卢旭尧用脸颊去蹭他的，柔声道：“看我这么可怜，你给我点补偿好不好？” “你要什么？” “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