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宋谈晏》 第2章 免费试读
裴宋下楼回班，同桌祝酒见她回来高兴地嗷了一声，叽叽喳喳地和她说了半天才想起来要问：“林老师找你什么事啊？”
裴宋不出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同桌的肩膀：“林老师找你，去了就知道了。”
“啊？找我？”祝酒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站起来往外走。
裴宋心里不太舒服，想起来中午去超市买了点零食，遂拎出来全摆到了祝酒桌上。
“不是你这......你这是干啥呢？”祝酒眼睛都圆了两圈，问道：“这孩子怎么从宁总办公室回来一趟人都不正常了？难不成你要转学了？还是我要转学了？”
裴宋还未答话，祝酒先自行认定了有人要转学，顿时狼哭鬼嚎道：“不会吧不会吧！真要转学啊！我滴妈呀——”
“别嚎了，快去吧你。”王小白一纸飞机戳过来，祝酒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回班的祝酒就没有之前的轻松劲儿了，她坐回去开始收拾东西，裴宋帮着搭了把手。
“没事的啊，这有啥的，”祝酒心大，极其短暂的迷茫后转眼又是灿烂一片：“就算不同桌了，不也还是一个班的啊......”
“你......”裴宋想问你有没有不开心，又觉得问得多余，就收住了话。
祝酒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你妹妹转来咱们班是好事，她初来乍到的，当然要你这个做姐姐的多陪一陪她啊，放心吧啊......”
裴宋抿抿唇没说话。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做同桌。
她挺喜欢阳光开朗的祝酒的。
裴成竹工作起来像个发疯的陀螺，停下来的时间完全没有规律。他一年四季大半时间都以酒店为家，没有几天是能安安稳稳地呆在海城的家里的。裴宋独自一人过习惯了，并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乍一下要多出来两个“亲人”，心里并不怎么高兴。裴总在公司里得心应手，感情方面却十分粗糙，并不懂得照顾人，压根没想过还需要考虑裴宋的心情。
李若芬是商圈内李家的独女。年少时因为跟谈晏她爸生下孩子然后又私奔而被扫地出门，后来和那男的分了，现在是裴成竹现任。
这些事情一半是裴成竹交代的，另一半是裴宋自己查的。但无论是她听到的还是自己查的，内容都不会让人心情多么美妙。
＊＊＊
这周是开学第一周，放学比正常还要早。魏单单说她有事先跑了，王小白也跟其他几个男生打球去了，祝酒平时不跟他们走，裴宋便自己去车棚里拿了车，慢慢蹬着出了校门。
这时候天还大亮着。裴宋骑着白色单车，衣摆慢慢悠悠地扬在风里。她数着地上不同颜色的砖格，没一会儿头顶树影拢下。车轮压着瓷砖的缝隙，也印着少年的光阴。
裴宋挺喜欢下午广播站放的歌，记了歌词就查了一下，挂上了耳机。歌是同一首歌，版本也是同一个版本，但总让人感觉没有广播站里放的好听。
广播站放的歌永远有一群少年闹哄哄的嘈杂作背景，还有纸飞机呼啸，彩色粉笔乱撇，易拉罐爆炸的朝暮荒唐。像夏天的柑橘树，也像秋日的南果梨，带着一种微酸的轻狂。
今天李若芬要带着谈晏入住裴家，裴成竹推掉了工作在家等候表示欢迎。裴宋把车子停进前院，一进门就发现了大厅的不同寻常。
倒也没有过于修饰，就是明显被人用心收拾过了，边边角角添了一些装饰。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嗓子眼落到了胃里，沉甸甸地压了下去。裴宋呼吸急促起来，动了动嘴角，却没说什么，换完鞋就上了楼。
她停在楼梯口，目光落在自己房间旁边的那扇门上。门把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新挂了个牌子，上面端正地刻着：谈晏的家。
她站了好一会儿，影子淡淡地投在地面上。片刻，侧影微微一动，应该是笑了一下。
旁边那间屋子原本是空的，里面放了一些裴宋的旧物。现在那几个箱子全被挪了出来，零零散散地摆在她房间正中央。
裴宋踩着地砖上的黑白方格慢慢走过去，弯身在箱子里摸索片刻，翻出来一个小铜鼓。
小波浪鼓长得挺喜庆，两边用绳子挂着小铃铛，对刚刚诞生的婴儿来说，轻轻摇一摇就是天籁之音。
她没再看下面堆的那些母亲买给小孩子的玩具，把拨浪鼓小心地放了回去，箱子草草堆到了墙角。她今天有点累，没心情收拾这些东西。
裴宋把脸扣在被子里，耳朵上挂着耳机。椅背上挂着书包带子，没有拉严的缝隙里支出一片叶子，散着撩人的花香。
裴宋鼻端嗅到香气，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拖鞋在床的另一边，她懒得绕过去，只踩着白袜子慢慢挪到桌前，强打精神把一束花从书包里解救出来。
裴宋左看右看，没有找到花瓶。她平时不买鲜花，翻遍整个二楼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瓶子。
裴宋站在原地纠结，忽然想起来这花如果插到楼下餐桌上那个白瓷瓶里应该特别好看。
这是她买的花。
待会有不喜欢的人要来，拿到楼下会被他们欣赏。
可是这里没有瓶子。
楼下的瓶子空着。
花儿得养起来，还能活几天，不然很快就要死了。
瓶子也不能拿上楼，那样会破坏餐桌的整体布置，裴成竹见了又要说。
“唉......”
这是裴宋今天第一次有声音的叹息。
她盯着那花看了半天，最终认命一般地抱着花下了楼。
周姨端着两盘菜急匆匆往餐桌边走，见她下来便道：“阿宋快上楼休息吧，你上一天学也累了，这些我来就好......”
裴宋找来剪子将回来路上买的花束拆开，寻了瓶子插上，摆在餐桌上调整：“没事儿周姨，今天课少，不累。”
裴成竹放下电脑，站起来踱到餐桌前，绕着桌子走了几圈。
裴宋看了他一眼。
裴成竹担心不够周到，扬声对厨房道：“多放点辣椒，若芬她们之前一直在北方，很久没吃过辣了，说馋的厉害。”
“好嘞！”周姨在厨房里应道。
裴宋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好像有点涩。她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在她站直了还只到大人的腰间高的时候，妈妈给了她一块水果糖，邻居家小孩看到了，就指着她手里的糖哭。
那时候她妈妈还在。
裴成竹那天也在场，见裴宋迟迟没有动作，立刻板起脸对她说：没看见妹妹都哭了吗？你老师平时怎么教育你的？
裴宋握着糖，有点懵，手掌汗津津的。虽然糖不值什么钱，但那是妈妈答应给她背下来《滕王阁序》的奖励，她不想让出去。
妈妈听见了裴成竹的责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蹲下来，温柔地安抚了下裴宋的手背。
“妈妈再给你买。”
从小受到的教育要求她友爱，她也是这么做的，妈妈也履行了承诺，给她买了一袋更好的糖。
但她并不开心。
没人会喜欢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往外让，尤其还是辛苦得来的奖励。会有一种不受宠爱的委屈感，虽然道德总是要求我们这样做。
那时候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
“你买的这什么？”裴成竹问。
裴宋低头瞅了瞅那一捧标致的花，答道：“玫瑰花。”
“这束玫瑰很漂亮啊，叫什么名字啊？哇这个颜色，看着很高级的样子。”周姨惊叹了一句。
裴宋微笑道：“密西根碎冰蓝，寓意是送你星辰大海。”
“买这做什么？”裴成竹皱起眉。
又不是给你买的。
裴宋早料到了他的反应，无所谓似的在心里怼了一句，嘴上信口胡诌：“特价打折：，老板说能带来好运。”
裴成竹嗤笑了一声，果然放过了她：“这没用，什么好运，你得信科学，信什么运气。”
裴宋开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模式，就当没听见。
＊＊＊
两个小时后。
天已经快黑了，一桌子五光十色的饭菜躺在桌上孤独寂寞冷。应裴成竹的要求，裴宋也跟着在一楼坐守，随时准备欢迎。她膝盖上放着本书，心里总觉得不大安宁。
裴成竹等不住了，起身打起了电话，时不时看一眼大厅中央挂着的石英钟。电话通了，裴成竹问道：“你和小晏怎么还没到？要不我还是去接你们吧......”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裴成竹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愣了几秒后转脸去找裴宋：“你妹妹不见了，你带上车子跟我出去找她。”
裴宋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裴成竹烦躁道：“瞪***什么，人丢了，现在能多一个是一个。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赶紧去，上楼换衣服......哎等会儿，别上去了，直接走吧。”
他冲着楼梯一挥手，转身朝大门走去。
裴宋被他一连串的指令弄得头晕，她简直不能理解，别人家女儿丢了为什么要自己出去找。原本对将要入住的一家抵触就不小，现在蹿动的火被裴成竹一桶油直接浇到了顶峰。
裴宋站在原地，声音有点冷：“我不去。”
“你说什么？”
裴宋没说话，但也没有动。
裴成竹皱起眉：“你什么你不去，你不去行啊，找不到人，你那书店也不用开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裴宋脸侧的骨头动了一下，面上烦躁起来。裴成竹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司机打电话，五分钟后司机赶到，裴成竹钻进后座。裴宋下颌线一收，坐进了副驾。
司机把她车子抬进后备箱，飞快地转身钻进驾驶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