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见》 第三章 解脱 免费试读
阿野到今天也不知道程煜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帮自己擦鞋子，也忘了那天自己有没有也伸出手跟他回握。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原本颜色都看不出来的鞋子，突然想去买新鞋子。
但是钱……要回去拿吗？买了鞋子，要很久都吃不上饭了……
阿野咬咬牙，往回走。
不管了，大不了饿肚子。
阿野开了门，却发现以往聒噪的骂人声没有响起，稍稍挑了眉，打算拿了钱就走。
放钱的位置注定她会经过房间门口，以至于阿野看到了一个口吐白沫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
阿野没有惊慌，也没有打算去做点什么让他恢复清明，她拿了钱，正准备往外走，看到他双眼开始往上翻，像是突然看到了阿野，满口白沫依旧挣扎着想骂点什么。
这让阿野突然来了兴趣。
阿野搬来凳子，坐在房间门口，就这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过了大概10分钟，阿野丧失了兴趣，收起凳子往外走，却听到后面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还夹杂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扭头看看，看到那男人像是气阿野见死不救，想像以前一样破口大骂，却被口水呛到了。
阿野收了往外走的脚步，转身回到房间，居高临下的盯着垂死挣扎的男人。过一会，阿野笑了，哈哈大笑！
男人震惊了！都忘了自己的处境，双眼睁得大大的，像是见了鬼。
阿野终于收了笑容，但还是居高临下，她死死盯着那男人。
“记住，是我，阿野，杀了你。替母亲报仇。”说这么长一句话让阿野有点难受，但还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心情很好的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开始扑腾，但是回天乏术。终于，他挣扎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没了声息。
阿野看向房间阴暗角落的一张照片，轻声说，母亲，报仇了。
阿野发现杀了这个毁了自己一生，也杀了她最爱的母亲的人，自己也没有特别开心或者满足。她快速收拾好现场，伪装成男人服药过多意外死亡的假象，用男人常用的二手手机打了早就记在心里的电话。
“出殡。我父亲死了。”
殡仪馆的人不觉有问题，按照正常程序走完流程，把骨灰盒递给了阿野。阿野谢绝了后面的所有流程，捧着骨灰盒离开了。
你不是经常说要把我扔臭水沟吗？那我让你感受一下，臭水沟是什么滋味！
阿野眼睛铺上了一层狠色，直接把骨灰盒大力地摔在了一个下水道，看都不看一眼就离开了。
阿野走在街上，却发现没有了所有的目标。没有了愤恨的目标，没有了一点温情都没有的房间，没有了……人生的意义啊……
对，要买鞋子！还要买一套衣服……我想……我想见到他……我想体面一点见到他……
想到这，阿野疾走了起来，甚至觉得疾走不够快，她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眼泪却往后退。
阿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只知道此刻自己很难受，难受到要哭了……
不知跑了多久，阿野终于停了下来……其实是因为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没有力气再往前跑了。
但是刚好，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服装城。
阿野深呼吸几口，感觉喘气没有那么严重了，她走进了服装城。
因为火化的原因，本来就拮据，现在更拮据了。
但是没关系，够了。
反正……
阿野左挑右捡，终于买好了全套衣服，39的上衣，79的裤子，59的鞋子，再理了个30块钱的头发，口袋里不多不少，刚好剩下100块。
阿野看了一眼那张折角的100块，随意塞进了口袋。她经过一家服装店的时候，突然瞥见了新的自己。
不长不短的头发妥帖在它该在的位置，脸上的红肿消了很多，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刀伤看起来还是有点狰狞，但是比第一天好很多了。纯黑的t恤搭配修身的牛仔裤，一双时下流行的小白鞋，整个人精神多了。
阿野有点认不出这个自己，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扯了扯衣服，又用力踏了两步，才确定这个人，是阿野，是新的阿野，是没有了没完没了谩骂和苦苦挣扎的阿野，是独自一人的阿野。
是新的，阿野啊……
阿野终于开心了一点，虽然依旧面无表情。
等我伤口好了，就去见他吧……就算他不记得自己了，打声招呼也是好的吧……毕竟……
毕竟是……朋友？
朋友吗？
阿野想起小芙问自己是不是朋友的时候，自己点了点头，应该，也是朋友吧……
虽然我也不知道，朋友到底是什么。
阿野收好了自己的情绪，又不想回那个房子，可是不回那个房子，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突然生出了惆怅。
要去哪里呢？还是……
阿野想得入迷，完全没有留意绿灯早已转红，她就那么直直的走了出去，等刺耳的刹车声唤醒她的时候，车已经很近很近了，完全躲不掉。
完了。
阿野心里喊完这两个字以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一医院。
“借一下借一下！！”有人大声的呼喊。
程煜快步走到病床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红。他看到病人脸上虽然被血糊了一大半但依旧明显的伤口，心一沉，一起推着车进了手术室。
三天后。
好疼。
阿野第一感觉是好疼，然后想睁开眼，发现眼皮竟然沉到抬不起来，于是放弃了这一动作。想用手撑着坐起来，却发现手好像被什么封住，硬邦邦的，也厚重到抬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
阿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那年，被按着打到意识全失……
过了好一会，阿野才分清了过去与现实，用尽力气睁开了眼睛，却被近在咫尺放大的脸吓到差点心脏骤停！
“醒了？”那人站直了身子，手里拿着一块板，正在上面写写画画。
离远了，阿野发现视野模糊到看不清这人是谁，但是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
是谁呢？
耳边嗡嗡响，阿野隐约看到那人嘴巴张张合合，应该是在说话，但是却一句也听不清。
这时，一位护士走了进来。
“程医生，病人的数据平稳了。”
那人正是程煜！
程煜点了点头，又跟护士说了些什么，护士都应下，然后出去了。病房又剩下程煜和阿野。
我听到了什么？
程医生？
是他吗？？
我为什么在这里？？
想了很久，阿野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被车撞了。应该是有人把自己送到医院抢救，又这么刚好，程煜是自己的医生？
想清前因后果，阿野有点激动，想看清程煜，但是无论把眼睛睁到多大都看不清。阿野着急了，想坐起来，靠得近一点，但是身负重伤的她，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怎么这么没用！！！
阿野开始自暴自弃。
程煜交代完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阿野，他皱起了眉头，又再次确认了数据，他俯下身子，想看看是不是氧气罩出了问题，让病人这么难受。
阿野看到慢慢放大的脸，她觉得有点呼吸不畅。
是他！！！
幸亏买了新的衣服，不然他看到了那样的自己。该多丢脸。
但是阿野忘了，她现在是病人，身上穿的是统一发放的病服，原来的那套衣服也因为沾满鲜血被处理掉了。
阿野有点贪婪的看着程煜，看着这个曾经的光。
程煜确认氧气罩没问题，又站直了身子，笃笃笃写了些什么，又问了阿野什么。像是终于发现阿野听不清，他又再次俯下身子，在阿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阿野什么都没听到，只感受到程煜说话时带起的气流刮在耳边，嗡嗡声加剧，那股气流顺着耳朵，直接在脑海里形成了暴风，阿野整个人愣住了。
程煜看到她不寻常的反应，皱着的眉更紧了，决定出去找主任一起研究这个成因。
程煜什么时候出去的不知道，阿野已经，懵掉了。
他说了什么？他想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到？？我看不清也听不到？？我是，瞎了？聋了？
阿野想习惯性自嘲地笑，却发现一扯嘴角就疼，就放弃了。
挺好的，以前一直被人叫哑巴，现在又瞎又聋……全能型残废人员……
但是，为什么呢……
我正准备……割裂一切从新开始……
阿野这边胡思乱想，程煜那边愁眉苦脸。
程煜是阿野的主治医生，那天被送来的血人，经过几个小时的和死神抢人，终于成功了，但是还是要在ICU观察情况。手术完成后程煜松了一口一直悬着的气，看了一眼那显示着她活着的心电图，换了衣服终于下班……
这期间阿野的情况时好时坏，又进了两次手术室，才算彻底保住了她的命。肇事者也很负责任，每天都来看望阿野，也尽职尽责的结算账单。
阿野的病占据了程煜的大部分精力，以至于长期做的梦都没有梦到了，每天倒头就睡，闹钟一响就起。今天终于看到了她的病情有起色，正想问问她的个人情况，却发现她听不见，然后情绪也不稳定，让程煜更忧心了。
按照她的情况，不应该啊……
程煜不断的翻阅类似病例，想找出解决方案。
扣扣扣。
程煜被打断了，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说了句请进。看到来人是主任，马上站了起来。
主任摆摆手示意他坐，自己坐在他面前。
“小程啊，车祸那个，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地方？”
程煜把阿野醒来的情况跟主任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主任听完也露出了不解的眼神，跟他探讨了一下，也只能得出再观察获得更多数据的结论，然后离开了。
主任也是很忙的，只是这个病人受关注度高，警察都来了几次，自然要更上心一点。
程煜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但是也无能为力。
医生也不是万能的。
程煜正想着再去看一下阿野，但是他的值班也开始了，只能暂时按下这个念头，想着结束以后再去看看情况。
等到程煜终于解决完门诊的病人，他伸了伸手，站起来就往阿野病房走去。
程煜到的时候阿野已经睡了，其实她就短暂的醒了一下，后面直接又昏睡了过去。
程煜又登记了一遍数据，发现阿野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离开了病房换衣服回家了。
下班前接到程妈***电话说今晚要回家吃饭，于是程煜直接开车回了家。虽然因为一些事情程煜并不喜欢他的母亲，但是最起码的孝道他还是有的，起码像这种不欢愉的家庭聚餐，他虽然不喜欢，还是会参加的。
“我回来了。”程煜在门口换好鞋子，去厨房洗了手，直接往吃饭厅走。
“程程回来啦？快过来！吃饭了！”程煜的母亲，徐诺的声音响了起来。
程煜没有接话，直接在位置上坐好，等程煜父亲也坐下，晚饭就开始了。
程家奉行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吃饭时间并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清脆。
程煜吃完饭把碗筷收好直接放到洗碗机，按了开始以后，他去了客厅的沙发坐下，陪父母看电视。
“程程啊，最近忙不忙啊……”是徐诺。
程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徐诺也不觉得尴尬，她知道那件事之后她自己彻底失去了孩子的信任，但是她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
当时家里情况不好，还要带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一起离开，肯定也是没有得到她家里人同意的。如果别人追究起来，自己一家就是拐卖人口了，这样的风险在自己先生东山再起的关键时候肯定不能冒，所以她直接通知了女生的父母，但是她并不清楚被带走的女生后面发生了什么。如果知道，或许她的想***有一点改变。
但是程煜却一直都不理解，本以为随着年龄增长，他会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却没有任何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迹象。
徐诺心里一直着急，却没有办法。
“我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说完程煜也没有理母亲的挽留，直接开门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