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死人了。”
“快去村口看热闹啊，孙家闹出人命了。”
晌午时分，村子东头熙熙攘攘，不少乡亲都撂下手上的活儿，急匆匆赶去。
村口老槐树下，一群人正憋着气围着一名双眼紧闭的少女，其中一个为首的老人不停地掐少女的人中，额门边上不断冒汗。
“这死丫头，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也不跟我说，自己一个人就跑过来上吊，真是造孽。”周氏拍着大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叫喊着。
“这要是死了，我以后不得愧疚一辈子？眼看着山子考上秀才，以后好日子就要来了，她咋就这么傻，想要上吊呢？”
“你们说，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生怕拖累了山子，自己就跑来寻死。说好了要带她去城里住的，咋就没这个福气呢？”
周围几个婆子忙劝说着她，让她别太伤心，这都是命。
然而，大多数人却安安静静的，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周氏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一清二楚。这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码事。
里正折腾一会，女孩还是毫无转机，都没了主意，正打算撒手。
这时，张小荷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嗯？”
轻哼一声，里正等人喜出意外。
“没死没死，活过来了。”里正欣喜地对着众人说道。
可他正对着的周氏，却是一怔，眼里流露出惊讶神色，却不见有湿润的泪珠子。
乡亲们纷纷念叨着老天爷保佑、福大命大，原本沉寂的气氛立即活跃开，声音更是吵杂。
张小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些人，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神色。
“你们看得见我？”张小荷有些含糊地问了一句，随后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沉重。
她惊讶地一抓，手里抓起一些泥土，然后呆呆看向众人。
她原是宅女一名，因为一场空难离世，化成孤魂后时就来到张小荷身边转悠着，无法离开，也不会消散。
就在前不久，她看到张小荷上吊，想要阻止，但她触碰不到任何东西，直至张小荷断了气。她在那一刻，被吸入了这具身体之中，然后浑浑噩噩的，再醒来就成了张小荷。
如今张小荷算是明白，冥冥中早已有安排，让她接替张小荷这具身体，再活一世。
“你说啥？”里正没听清，挥挥手，乡亲们安静些，他再问道。
“没，没事。”张小荷连忙掩去自己内心的波澜。
“小荷，我的小荷，你没事实在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有多担心你。”周氏突然挤开里正，一把将张小荷抱在怀里，哀声痛嚎。
张小荷身子一怔，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轻轻把周氏推开了些。
周氏，她的好婆婆，一个两面三刀，绵里藏针的恶毒妇人。张小荷上吊，就是因为她嫌弃张小荷活着妨碍她儿子，暗里商量着要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
原主是个单纯的姑娘，被她这说了几次，一时没了主意，便只能上吊。
“小荷，咋了？娘把你勒住了？”周氏一脸关怀的神色，全是演给乡里看的。
张小荷冷笑一声，“收起你这菩萨心肠，我不需要。别以为全村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嫌贫爱富，想把我送出去，换个城里的媳妇。”
话不重，却也掷地有声，仿佛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周氏的脸唰一声白了，惨然望着张小荷，“你这话从何说起？冤杀我也。”
人群中，已是口舌连声，望向周氏的目光也略带不屑。
孙山中秀才还是昨日的事，今日就想送走这个当牛做马的童养媳？这事闹得，差点还出人命，岂不罪大？
“你不送我走？孙山不已答应了城里蔡家？我哪句冤枉你了？”
张小荷看着哭哭啼啼，一脸喊冤的周氏，冷笑着再次质问。
周氏袖子掩饰下，一双阴鸷的眼睛瞪着张小荷。
“不曾有的事，你少胡咧咧。”名声不可坏，周氏立即辩解道。
气氛一时凝重许多，周氏见机把控主场，气势洋洋。
“我与你说过，你与我儿八字不合，日后必定多灾多劫，我才不得以送你离开。那蔡家小姐与我儿两情相悦，正是才子佳人结良缘，如何不能答应这亲事？”
“你虽进门十年，可也清清白白，未曾与我儿成礼，我儿更不曾亲近你一分，难不成你还得赖着我儿，非要克死我儿才甘心？大伙儿，我也是当娘的，谁想给儿子娶个克夫命的媳妇？”
周氏一字一句，朝的却是诸多乡亲说，仿佛是给乡亲们解释。张小荷她从来没放在眼里，三言两语，就给张小荷扣上克夫的大帽子。
几个与周氏交好的婆子纷纷点头，这周氏解释的也不无道理。议论周氏不对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倒是有不少人家看着张小荷，眼中流露一丝期盼的神色。
张小荷眼睛眯了眯，八字的事，她从来没听说过，恐怕是周氏编篡出来的。
正好，她也想离开，索性不揭穿她，要些银子，自己过日子便是。
“原来如此，那我倒是误会你了。既然八字不合，那我也不想祸害孙秀才，你给我一些银两，我自己离去便是。”
只是，周氏哪能让张小荷称心如愿？
“你一女子，能去什么地方？你先跟我回去，迟些我就送你离去。我已经说好了人家，你一过去，有吃有喝，不冻不寒，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周氏眼眸里收回摄人光芒，柔声劝说道，竟是早已为张小荷做好安排。
“有这么好的地方？那周大娘可也得给我说说啊。”一个半痞子男孩笑哈哈的说道。
乡亲们都是明白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可周氏嫣然一笑，对着那半痞子说道：“你一男孩，人家可不要。这大宅大院的，要个丫鬟，你凑什么热闹？”
做个丫鬟也没什么不好，在孙家也是干活，去大宅院里也是干活，勉强也算是好安排。但是，这当丫鬟可是有月银的，要是签卖身契，那钱更多。
这些钱，肯定会落入周氏手中！周氏这算计，上了年纪的乡亲们心里明明白白着。
“不用了，我要去什么地方，我自有打算。我在你家当牛做马，伺候你们娘俩这些年，要个十两银子就成。”
张小荷硬邦邦地说道，去当丫鬟不是好选择。自己就能过好日子，干嘛要去给别人当牛做马地使唤？
孙家，她要离开；大宅院，她也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说就不明白呢？你一个人拿点钱，那能做什么？还是跟我回家去，听我的安排。”周氏不满地瞪着张小荷，语气略显恶劣。
“怕不是你要把我卖去当丫鬟，好拿这银子给你儿子置办彩礼娶媳妇吧？”张小荷冷笑，直言不讳地拆穿周氏的小心思。
把好好的女子白送给人当丫鬟？她周氏不收点好处，谁信呢？
周氏被说中了心思，神色慌张，不敢承认，又不好否认，免得以后被人诟病。
人们看到她答不上话，便知道她果真是这心思，也怪不得她说着八字不合，还要张小荷暂时跟她回家。
“她是我家的童养媳，从小养大，当初也是张家欠钱将她送来的。现在我娘要卖了她，有何不妥？”
一个尖酸的声音从人群后穿透而来，人们连忙给让路，便见尖嘴猴腮的孙山走到了槐树边。
他就是张小荷原本要嫁的男人，只见他脸上一副高傲姿态，轻蔑地看着张小荷就如同看一块废物。
众人听了他这话，有些不舒坦，但也没法指责。
里正于心不忍，便道：“山子，小荷好歹在你们家做牛做马好些年，卖了，是不是过分了些？”
